他的房间是套三里最小的一间。如果房主只有两夫妇，估计会把这个房间作为储藏室。我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略略有些心酸。因为整个房间里，除了一张床和一 个简易的衣柜，什么也没有。床就横在门前一米的地方，床上的毯子一定是常年不叠的，今天叠了，但是叠得很丑。衣柜在右边，不关上门的时候看不见。衣柜上方 是一个空调，他说夏天有时会被冷风吹醒，那个空调很多年了，不能够调方向。床旁边是他的行李包，鼓鼓的，好象随时可以出远门的样子。行李包旁边还有一张打 开的折叠凳，上面堆着一些小玩艺儿，比如梳子，口香糖。凳子下面是一个篮球。



        这是公司为他们租的房 子，他说，这已经算是集体宿舍中最好的了。因为他们属于技术人员。要是普通工人，一套房子里住七八个人，全是高低床。而他们的三个房间，只分配给三个人。 但是另两个人都已经有了伴，最大的那间是一男一女，另一间住着两个男孩。有时他们一起煮饭吃，但大多数时候他宁可自己出去吃面，因为受不了他们的热乎劲。



        可是现在好了，他孩子气地笑，你要常来。



        对 他的这类话我总是不置可否。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可能和他长久。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。而且我清楚地知道他心里和我一样明白，但是说这类话向来是男性的本 能。如果我相信了，并且照着去做了，他马上就会后悔而且避尤不及。我不是没有相信过，但是曾经的相信，让我显得象个大傻瓜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你说，要是有一天我们有了大大的房子，还会这样挤在一张床上说话吗？他抱着我突然说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 我们总是横坐在床上说话。假如不想在这个狭窄的房间里保持直立的造型站着说话，又不想坐在地上的话，就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呆在一起。他的床是张单人床，横着 坐，背靠着墙，就象一张不舒服的大沙发。所以为了舒服，他让我靠在他的怀里，而他半躺着。其实这样也不见得舒服，但是总比站着强，何况偶尔还可以转头对视 一番。他有双漂亮的眼睛，睫毛又长又翘，忽闪忽闪的很象个洋娃娃。我很喜欢看他的眼睛。至于他喜欢不喜欢看我的眼睛我倒不是很清楚，但是幸好这与我无关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第 一次来他房间的时候我一下子笑了起来。他说请坐请坐，我笑，请问你请我坐在什么地方？他说如果你不喜欢坐在床上，就坐在我的腿上吧。见我犹豫，他一把将我 拉到他的怀中。可是我绝没有想到他会是个处男。当我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。他很窘地红着脸说，我不大会。那时我们已经**相对，我以为他会水到渠成地引领我 进入一个神秘的世界。当时很尴尬，因为作为一个骄情的女子，我不喜欢处于主动。我喜欢的是男人味，霸道而温柔的男子。在某些时候他的确是这样的，我被他虚 假的外表所蒙昧了，以为他就是这样的男子。可是没有想到，在一切进行到最需要他霸道的时候，他却畏畏索索地跟我说，他不会。我顿时很生气。我默默地转过 身，将头埋在枕头上不作声。枕头上有他的味道，但是我想我这时起身离开会不会显得太潦草。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，从后面抱住我，我们安安静静地赤身重叠 在一起。我感觉到他的坚挺，忍不住呻吟了一声。他将我抱得越发紧，摸索着，但是迷茫得象个迷路的孩子。



        在 之后许多个黑夜里当我想起这一刻，仍然忍不住发出轻声的呻吟，并且春情勃发。但是我知道我的欲望很干净，我对他的想念很干净。我喜欢他，喜欢被他从后面抱 住，喜欢他紧张而又快活地抚摸我的**，喜欢他吻我的背和脖子在我耳边发出急促的呼吸声。但是我并不想让他进入。也许我一直是有顾虑的，这顾虑不仅仅在于 他比我小三岁，还在于我知道当他一旦进入，我们就结束了，灵魂再没有机会交集在一起。我们将背道而驰，各个远离。



        他 一直试图让我转身面对他，但我不肯，他软硬皆施，在几次三番的折腾下他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地趴在我背上软弱下来。此时我觉得我象个母亲，抱着他，亲他的脸。 他把头别到一旁，很不开心的样子。我知道他怪我没能让他进入，可是我也知道他仍旧喜欢我，而且他的不开心还有自责的成分在里面。我缓慢亲吻他的身体直至他 睡着，发出轻微均匀的呼吸。我的心里开始充满喜悦。



        后来我去过他的房间很多次。总选在他的室友们不在 的时间。他们上轮班，常有别的人不在的时候。我不想让他们见到我。但是我再也不肯脱下衣服。他可以隔着衣服亲吻抚摸我。我不能否认我越来越爱这种方式。被 一个人长久地温柔凝视，紧紧抱住，感受他的颤抖和呼吸，面对面地手牵手，这比真正意义上的ML要让人沉醉得多。大多数时间我们坐在一起说话，说些奇奇怪怪 的事情，说不可能的将来。就象现在这样。



        也许不会吧，我懒懒地回答，因为那时我们有了舒服的沙发。我喜欢皮的，不喜欢布艺的，太没安全感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你是缺乏安全感的小妞儿。他捧住我的脸，轻咬我的鼻子。



        是的吧，我一向喜欢安全感。和他在一起就没有安全的感觉。他把头发染成黄色，穿小男生穿的T恤，喜欢打篮球和滑冰，走在街上还象个学生。而我喜欢的男子，应该是有着黑色短发，平头，穿白色棉质衬衣，喜欢看时事新闻的沉稳男人。



        上 个月妈妈安排了我的一次相亲。对方就是那样一个男子。本来我不想去，可是挨不过老妈的再三说教，所以还是去了。那男子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又约我看了几次电 影，并且在第三次约会的时候牵住我的手，当时正要过街。然后他就没有把手放开，直到看完电影，送我到家门口。第四次他很绅士地吻了我，而且邀请我周末一起 去某个风景地泡温泉。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所以我说，下周吧，这周我可能要加班。我看到他怔了一下，明显有些不高兴，但是很快掩饰过去，说，当然工作 很重要，到时我给你电话，接你下班。



        于是我到他的小房间去就仿佛一场偷情一般。明明认识他在先，可是 总觉得不可告人。而且当我们亲热的时候心里有微微的愧疚。我谁也没有答应。我用不着愧疚的。可是我的愧疚仍然时不时袭来。特别是他花了许多心思，将买来的 蓝色妖姬布置在房间里，床上洒满花瓣，空气中洋溢着玫瑰花香，那时，我突然哭了。眼泪止都止不住地往下滚。他吻我脸上滴下的泪，边吻边笑，傻瓜，哭什么 呢？我看到他的眼角也很湿。那天我说，周，我们**吧。他把我放在花瓣上，一件件脱去我的衣服，很轻很柔。他埋在我的胸前情不自禁地颤抖，他说，你真的准 备好了？我咬着下唇点点头，说，你来。他突然坐起来，说，要不改天吧，我......舍不得。我奇怪我会喜欢这样一个笨蛋，难道让我求你要了我不成。我 说，好。又一件件穿起我的衣服。这时是冬天，空调轰隆隆地响，暖气吹到我的身上。然后我们又抱在一起说话。




        你会不会后悔？我逗他。



        我现在真有些后悔了。要不我们现在......他咬住我的耳朵。庠得很，我们笑作一团。那些花瓣已经乱七八糟了。



        相 亲的结果让老妈很满意。我一向就是她的乖女儿，对她的安排不曾违背过。中学，大学，工作，无一不是她的安排。甚至喜欢的男人类型，就是她口中常称赞的类 型。家庭背景相当，重点大学毕业，工作好，有前途，长相中等，做事稳重有分寸。他和我一周见三次面，看电影或是一起吃饭。在第二周我终于跟他去了温泉。但 是我带了一个要好的女伴去，我们住一个房间。晚上泡了温泉他把我抱上楼，在我耳边说，到我房间去，不要拒绝我。我低了头说我要回房换衣服了，有点冷。他在 门口吻我，说，我爱你。我逃回房间，一晚上和朋友呆在一起。他打电话来，我说我不小心睡着了。朋友说，他对你真好，你们看上去真是绝配。我躲在被窝里发短 消息，想知道小房间里的男生有没有睡。他回消息说，我想你了，想抱着你睡觉。我心里柔柔的，很想马上就出门坐车，回到他身边。但是我绝计不可能做这种事 情，除非我疯了。我问他，你爱我吗？那边良久没有回信息，我知道他和我一样迷茫。



        有一天我们约好了上 午见面，他下午才上班，我一早就给他打电话，说欠费了。于是我跑出去给他充费，再打，还是打不通。最后我直接去了他那。敲了好久的门，他出来开门，光着身 子，穿条短裤。我气急败坏地说，不是说好了见面，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？他恍然大悟，我一直在睡觉......见我发脾气，他抱起我回他的房间。陪我睡觉觉 吧！他嘻嘻笑着钻进被窝。我又气又恼，想起妈妈说的话，还是要长个大几岁的男人，才知道疼人。老人家的理论通常是实用的。我默默在他身边坐下。



        我对他说，我们分手吧。直视他的眼睛，我多么喜欢他的眼睛。那么清亮。



        好。他回答。



        我讨厌他的回答。但是也知道这样的回答最好。如果他不答应甚至苦苦哀求我留下，只会象我们的第一次，折腾半天最后大家都没劲了，彼此软下来。无疾而终。那时的亲吻已经没有感觉。



        几个月后他去了上海。他们公司的总部在那里，正好要调人回去。他打了申请。离开的时候他只打了个电话给我，说，想起那天，我现在真有点后悔了。我在这边安慰他说，没关系嘛，等你再来的时候，我们补上。他在那头嘿嘿笑。我也笑。



        我 决心把他忘掉。好好经营我相亲相来的男人。他有时看上去那么气质不凡，我渐渐开始喜欢他穿白衬衣的样子。也喜欢他过街时牢牢牵我的手。我已经25岁了，需 要的是安稳的爱情。何况，妈妈也很喜欢这个准女婿。一看到他，她脸上的皱纹便开成了花。我喜欢看妈妈笑的样子，也喜欢吃她高兴的时候煮的饭菜，特别好吃。



        春 天的时候他出差去云南，我正好有假，就一起去了。我们在丽江住了两天，逛遍了古城，我的行李袋里装满了各色各样的阿夏丽骆铃。我要挂得到处都是，我跟他 笑。他总跟在我后面看我雀跃的样子。晚上洗了澡，他钻进我的被窝拥住我。吻我的眼睛，鼻子，嘴，脖子，我的手臂和我的腰，直到我闭着眼忘记一切。他有条不 紊地做这一切，仿佛练习过许多遍。



        我想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他，但是忍不住在他喘息的时候问，以后，你会 不会和我挤在一张床上说话？他立刻回答，会的。我怀疑他根本没有听清我问的是什么。但是这时我也都顾不得去想这些，因为我觉得头晕，仿佛在大海中沉沉浮浮 走走停停，我快要晕船了，于是我忍不住哼出声，开始小声哼后来变成了大叫。终于他突然僵硬，然后世界有一刻停止，空气仿佛被抽走了，然后地球恢复转动。他 抱住我喜悦地亲了又亲看了又看，我真没想到，宝贝，我要好好爱你。他指的是白色床单上的一滩血迹。



        他 为我的处女之身而欢欣鼓舞，但是他不知道那一刻，我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双眼睛。我许多次想象过我真正的第一次，我以为我会哭，就象电影里的那些女孩，因 为幸福或是忧伤而哭泣，但是我没有。我只是转过身，希望他能从后面抱住我。但是他已经睡着了。其实我也想知道，那一刻他心里想的是谁，有没有感觉到幸福。 但是我想我永远也不会问出来。



        过去的，就让它过去吧。心里留个角落来怀念，就足够了。因为生活本来就是另一番模样。





-----------------其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