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谁

1 恍如世界已落幕。夜黑的羽翼把一切阴晦纳入怀中。凌乱的家,姜玛丽像顽童随手割裂的不完整。碎片。

到处都是碎片。有玻璃渣,有碗碟片。这是一片狼藉的战场,空荡荡的萧条里唯剩他咆哮的怒吼余音未了。我累了。真的累了。

活得太工整,让人抓不出把柄。时候长了,就像画皮中的小唯。凭借在身体之上的只是一层画好的皮。即使这样,那又若何?糊口总藏着太多的刺芒。

时不时戳向提防的心。一瓶泡好的杨梅酒安然盛放在酒柜上。姜武玦爱姜玛丽它躲过了这场战争,眨着蛊惑的明媚向我微笑。

红酒,低温,内敛,绕过舌尖带着一丝甜意。一碗,接一碗。一点也不纠结,它们以一种酣畅的姿态拥抱我的淋漓。浑身的血液突突地奔跑。

所有的血管怦怦地膨胀。以一种逆流的姿势,在体内澎湃前行。脑海中居然闪现出小唯剥皮的场景。当那双如刀一样的手切开一个口子时,会疼吗。

头痛欲裂。多年的皮已然连着筋骨,姜武玦它的褪下,彻心彻肺地疼。

可,脱下那一身的伪装。我又觉得自己破茧成蝶。对着镜子,自己看自己。一张真实陌生的脸。我是谁?我是谁?我问自己。我忘记了。

我不记得我是谁了。我只是一缕裸奔的魂。没着名字,没有标签。2 披着凌乱的长发,扯着破裂的白裙。赤足狂奔。随心是我脚下的俘虏。

自由是我脸颊的夜风。夜,越发黑得浓郁。丑恶与阴晦溶天黑的黑漆,悄无声气。一扇窗户,映出两小我的身影,交头接耳的姿势勾画出一场秘而不宣的诡计。一阵喋喋的怪笑发自我的口中。

“你们还在密谋甚么?村口的公路因为你们的偷工减料,很多车辆在那条路上灰飞烟灭。难道不怕报应来吗?”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穿透夜的黑,似只剩枝条的枣树。

突兀地指向高而远的天。那两人露出惊恐的眼神,不断地问:“你是谁?你是谁?” “我是谁?我是谁?”我自己问自己。我不记得我是谁了。

我只是一缕裸奔的魂。风涨起我羽翼的帆,冷入肺腑。一个男人从玉米地里站起来。他像一只慵懒的雄狮,称心满意地哼着曲调,浑身的精肉放松着纵欲后的快乐。

玉米,东倒西歪,凌乱着一场夭夭的情事。“村长,给我批三间房子的地基吧!”一个女子,媚的声音慵懒风情。半露的衣裳绵软妖娆,似胭脂。

红喷鼻软意。男人一把捏过她的脸蛋,点头答应。“赫,权色交换,公允得很哪。”我吃吃的笑声,惊醒了他们的赤裸裸的肮脏。“谁。

是谁在笑?”我看见那一男一女颤抖的手,紧紧拽住未穿好的衣裤。“我是谁?我是谁?”我自己问自己。我不记得我是谁了。我只是一缕裸奔的魂。

3 穿过黑夜,踏过荆棘,尖锐的痛凛冽着苏醒的疼。有血,蜿蜒。开旅店的阿彩挽劝着女儿去当娼妓。她的目光落在女儿出挑的身材上,一寸一寸地抚摩过去。

似乎能从活生生的肉上看出一沓一沓的钞票。包子铺的阿三,正剁着死猪肉,把不洁的肉裹入一个喷鼻喷喷的包子中。每一下的剁。

嗡嗡鸣响,撞着阿三的眼睛冒出绿汪汪的光。计生委的阿光在夜黑中抓人。趾气高扬。汪汪的狗叫声中,一个孕妇鼓着圆圆的肚子,被推推搡搡地拉着走。

“想要胎儿,到计生办交四万钱。”阿光的脸,布满红光。嗷嗷的猖狂,如尖牙穿透猎物的残暴。我一路奔跑,一路狂笑。我的笑声。

总能让他们害怕。他们在我死后追赶,想用绳索框住我的人,堵住我的嘴。我不断地跑,死后的人越发地多。我听到自己的心跳擂得像打鼓,我看到我的脚步踉跄虚浮。

“让我来拉你一把,带着你翱翔吧。”一个声音在夜空中响起。我看到了一名男子。他有一双洁净的眼睛。风掠过我的白裙。我们并翅而飞。

4. 一盆水,没头没脑。淋漓透彻。“你还记得你是谁吗?”满脸的怒焰在他脸上燃烧。“我是谁?我是谁……”宿醉的痛,恍惚着迷茫。

“哗!”又一盆水,完全地浇下来。“好好想想,你是谁。”他冷冷地说。如一只被淋湿的鸟,趴在地上。薄弱衰弱是一滩粘稠的浆糊。“哦。

是了。我是阿兰。”我喃喃自语。是的,我是村里的阿兰。我是贤良淑德,唯唯诺诺,谨慎翼翼的阿兰。我找回了自己的名字,找到自己的标签。

把自己规规矩矩地套进画皮里去。再一次,沦为缄默的大大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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