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静悄悄

我记不清是第几次来这里了,每次来,感受都不一样。这次前来,是由于近日身边的烦心事搅得我方寸已乱,眼前需要解决的工作又一个接着一个弄得我焦头烂额,姜玛丽像以前一样,我选择了进山躲避。开车在深山里爬行了一个小时的车程,七转八拐的才走到了这座山里人家很普通的石头房前。

这里海拔1200米,基本属于高山天气,住在石头房里的两位老人面色红润,是那种高原红,看上往很健康的红。老大爷已经71岁了,大娘也有近七十的年纪。老两口一前一后出来迎接我,大爷手里还拿着两把扇子,起初我不明白,这里的天气不该用扇子呀?后来坐下后才知道,大爷的扇子是用来赶苍蝇的,他怕我不适应这里的苍蝇群,特地给我备了把扇子。

姜武玦爱姜玛丽让我轰赶身边的山里蝇。走到大爷家,大娘已给我们做好了三菜一汤,大娘说,这些菜全数是家里自己种的,纯绿色蔬菜;这些肉是村上前几天才杀的一条猪,知道你要来,我提早给你放在冰箱里留着,是真正的三无食品。大爷说。

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大娘在打点,包含地里的活,他也就一个甩手掌柜。听着老两口的说笑轰赶着近身的苍蝇,在两个孩子的打打闹闹中我匆匆吃了这顿饭。饭后,稍事休息,我便在大爷的带领下往了离村里十几千米的姬家寨。姬家寨坐落在高山顶上的一个土坡上,姜武玦四面尽是悬崖,只有一条出路连着寨下的世界。

这里只有四五户人家,年轻人都出往了,留在这里的有五六个老人,最大的九十三岁,最小的也六十二岁了。走进寨子里,这里静暗暗的。只有一条一米多高的大黑狗直直的身子卧在路口,看到我们进来,也不叫,只用两只大眼睛盯着我的一举一动。我从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家狗,还以为是一条狼呢!我不敢前行,踟蹰的躲在大爷的身后。大爷“噢”了一声,这条狼狗立即从我眼前消掉了。

大爷领着我,走在两座石头屋子中间的湿润过道里,又跳上一个石头台阶,颠末一片平展的麦场地,穿过两三棵大槐树,来到一座宾馆前。说是宾馆,真是雅称。实在也就是一座两层高的石头房。大爷说,这是省里一个著名的画家在这里盖的屋子,不对外面营业,只是在每年的夏季和秋季带着学生来这里写生创作。这个石头宾馆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,叫“月半湾”。

在这里,我碰到了这个叫韩斌的画家。韩斌是一个中年男子,年龄在四十岁上下,是一家字画报的专刊画家。每年的四五月份,他便带着画具来到姬家寨,一住就是三个月,直到他的画作完成。来到月半湾,感觉这里如世外桃源,院子里栽满了各类果树,果树下的半高石墙上摆满了奇花异草的盆景和各类花草。在院子的后方,有一块菜地,里面的豆架整洁错落,新鲜的蔬菜洒落一地。

使我不由得想往摘一个来尝鲜。围着石头房转一圈,发现了一处希奇的地方,上面看似青草,却又与别处不一样,只有方方正正的一小块。我好奇,刚要走上前往不雅看,大爷拉住了我的手,说:“小心,这是地窖!”我这才看清,这是一块长满青草的门板,上面还有拉手。大爷把我拉到一边神秘的给我说:“这是老韩的宝贝!一窖的好酒!”我恍然大悟。

原来,画家的灵感不仅靠这秀美的山林,还需要这外来的作用力。随着大爷的带领,我迈步二楼的阳台上,见到了正在作画的韩斌。没有长发披肩,没有齐腰大褂,也没有满桌的笔墨纸砚。只有一个画架静静的摆放在十平方米大的平台上,眼前一个静默的男子在画架前沉思。我没有敢轰动他,只暗暗地远远的瞟了一眼画架上的画。画布上竟然是一块顽石,有棱有形。

立在草丛中,其他甚么也没有。下得楼来,大爷告诉我,这个老韩有一个怪癖,他喜欢石头,不管甚么样的石头,到了他那里,都会有一个好听的名字。我们背后都叫他“石头韩”。离开老韩的半月湾,我让大爷先回往,我想一个人在大山走一走。大爷一再交待我,最远走到前面的看天石,不能一个人再往前走。看天石?听这个名字,我就有了想往的冲动。没等大爷离开我的视野。

我便急匆匆向着看天石奔往。一路的原始小道,两边尽是半腿高的野草。刚颠末雨淋的青草叶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,被光一折射,散发着迷人的笑脸。迈过这些枝枝蔓蔓的枝条,拐过一条条 曲曲弯弯的山路,眼前出现了一堆碎石。是碎石!是多少年前的地球震动留下来的大块碎石,每一块足有千斤重,很随便的堆积在一起,形成了这个碎石山崖。看似摇摇欲坠。

像要落下往似的,实则坚固不拔,每一块石头都像长了脚似的牢牢的立在另一块石头的身上。我看到心惊肉跳,却又极想爬上往,体验最上面的看天石。四周没有一个人,除了偶然飞过的山雀,就是我的心跳声了。我不想放弃,慢慢的移动脚步,向着碎石崖挪往。一步两步,我感觉自己走在天边,走在存亡线上。这样移了四五步,起头向上爬。爬石上往。

倒是一片空阔的六合。一大块平坦的石头伸展了腰张开了臂膀在等着我呢。我壮了壮胆一步跨上往。天呢!这才是天!眼前只有一片天空,空空的,没有云,没有日,没有一切。我深吸一口气,不敢再走动,颤抖的双腿蹲下来,躺下往。热乎乎的石头上有着爱人般的体温,真愉快!这样躺了有一分钟,我便起来了。究竟孤伶伶一个女子,不敢做太大的动作,眼前万丈深渊。

不是闹着玩的。摸着石头下来,心还跳的厉害,心中却欣喜万分,暗暗地为自己骄傲!坐在看天石脚下,久久不愿离往,感受着“石头韩”的欣喜,诧异,开悟,联想,也积淀着心中的气力,下定了向困难挑战的决心。沿着来时的羊肠小道,很快就回到了“月半湾”。石头韩正站在石头房前向我这里远看,在他身边,卧着那条盯着我看的狼狗,不远的树下。

两个孩子正玩得欢。我赶紧收了我手中的相机,一路上我顺手拍了不少的美景呢,相机的内存也已经用尽了。老韩很热忱,平易近人,一点也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高深莫测。我随着他进了他的画室,看到了一幅幅惊天之作。全数是石头画。奇形怪状,大大小小,形态各别,而且每一副画里只画一块石头,每一块石头下面,都有一个尽美的名字“美丽佳人”“峭壁美人”“美人影”“日照夕阳”“虹”“飞天神女”。渐渐地。

我发现了一个题目,他为甚么给这些的很强悍的石头起了这些很女人味的名字呢?老韩听了我的发问,哈哈大笑,说了一句很禅意的话:“世上甚么工作能离得开阴阳两面?” 我顿悟,阴阳本是一体生,自古就有相对论,世上的事本来就没有尽对的错和对,就如这山中苍蝇,固然可恶,却缺之不可;也如老韩身边的狼狗,固然凶猛,碰到宠遇它的人,却也和顺乖巧起来;还如这山中的一草一木。

皆是为了感化这顽石硬泥而来。两个孩子玩的久了,就不耐了,拉着我的手要走。我不舍的和老韩离别,随着一蹦一跳的顽童下山而往。大爷大娘已经站在村口翘首等待许久,看着暮色里的两位老人,我又想到了“石头韩”的阴阳之说。这次我没有住下来,我的心已经平静如石,明天我要着手处理身边的工作,也包含我心中的那些纠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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